字数 2458，阅读大约需 13 分钟
Meta 欲以X风格社区笔记取代事实核查员，引发业界轩然大波
本月，当熊熊烈火肆虐洛杉矶大片区域时，虚假新闻也如野火般蔓延。社交媒体上充斥着各种疯狂的阴谋论，用户们分享着误导性视频，甚至将无辜民众误指为抢劫者。这一现象再次将一个长久以来困扰社交媒体时代的问题推到台前：究竟什么才是遏制和纠正潜在煽动性虚假信息的最佳方式？而Meta首席执行官马克·扎克伯格，无疑成为了这场讨论的核心人物。
2021年1月6日美国国会大厦骚乱事件后不久，扎克伯格曾向国会作证。当时，这场骚乱正是由关于美国总统选举舞弊的虚假指控所煽动。扎克伯格彼时还在吹嘘Meta的 “行业领先事实核查计划”，称其依靠80家 “独立第三方事实核查员” 来抑制Facebook和Instagram上的虚假信息。
然而，时过境迁，四年后的今天，这一系统已风光不再。今年1月初，扎克伯格直言：“事实核查员存在严重的政治偏见，在美国更是如此，他们破坏的信任远多于建立的信任。” 他宣布，取而代之的将是一种全新的系统 —— 受X平台 “社区笔记” 启发，由用户而非专家来判定信息的准确性。
许多专家和事实核查员对扎克伯格的动机提出质疑。康奈尔科技学院安全、信任与安全倡议主任阿列克西奥斯·曼察里斯（Alexios Mantzarlis）向BBC表示：“马克·扎克伯格显然是在迎合即将上任的政府和埃隆·马斯克。” 曼察里斯对裁撤事实核查员的决定也极为不满。但与许多专家一样，他还指出了一个在Meta所面临的批评风暴中可能被忽视的观点：从原则上讲，社区笔记风格的系统可以成为解决虚假信息问题的一部分。
效仿X平台，社区笔记系统引发争议
采用受埃隆·马斯克旗下平台启发的事实核查系统，注定会引发诸多不满。马斯克这位全球首富，时常被指责利用其X账号（原推特）放大虚假信息和阴谋论。不过，该系统在他接手之前就已存在。2021年，“Birdwatching”（社区笔记前身）上线，它的灵感源自维基百科，由志愿者编写和编辑。
与维基百科类似，社区笔记依靠无偿贡献者来纠正虚假信息。贡献者会对虚假或误导性帖子下的纠正性注释进行评分，久而久之，部分用户便获得了撰写注释的能力。据该平台称，如今这一贡献者群体已近百万之众。
曼察里斯曾运营过一个 “众包” 事实核查项目，他认为这类系统有可能让平台 “更快地获得更多事实核查结果和更多贡献”。社区笔记风格系统的一大吸引力在于其可扩展性：随着平台用户数量的增长，志愿者贡献者群体也会随之扩大（前提是能说服他们参与）。据X平台数据，社区笔记每天能产生数百条事实核查结果。相比之下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人类兼容人工智能中心的乔纳森·斯特雷（Jonathan Stray）和记者伊芙·斯奈德（Eve Sneider）的一篇文章指出，Facebook的专家事实核查员每天处理的数量可能不到10条。而且，一项研究表明，社区笔记能提供高质量的事实核查：对205条关于新冠的注释分析发现，其准确率高达98%。X平台还坚称，附加在误导性帖子上的注释能自然地将其传播范围削减一半以上，研究显示，这还能使原发帖者删除推文的几率提高80%。负责X平台社区笔记的基思·科尔曼（Keith Coleman）认为，Meta转向了一个更强大的事实核查项目。他表示：“社区笔记覆盖的内容范围比以往系统要广泛得多，这一点却很少被提及。我看到一些报道称‘Meta终止事实核查计划’，但我认为真正的情况是，‘Meta用一种可扩展、能覆盖更多内容、响应更快且在政治光谱上都受信任的方法，取代了现有的事实核查计划’。”
事实核查员被指“偏见”，双方各执一词
当然，扎克伯格不仅声称社区笔记是一个更好的系统，还对事实核查员进行了严厉批评，指责他们 “有偏见”。他的这一言论，呼应了美国保守派长期以来的一种观点，即大型科技公司在审查他们的观点。也有人认为，事实核查不可避免地会审查有争议的观点。英国公民自由组织 “老大哥观察”（Big Brother Watch）主任西尔基·卡罗（Silkie Carlo）曾发起一场针对YouTube所谓审查英国议员大卫·戴维斯（David Davis）的运动，她向BBC表示，关于大型科技公司偏见的指控来自政治光谱的各个方面。平台的集中式事实核查存在 “扼杀关于有争议内容的有价值报道” 的风险，并且会让用户错误地认为他们阅读的所有帖子都是 “经过审核的真相”。
然而，为Meta在英国提供事实核查服务的Logically Facts董事总经理巴伊巴斯·奥塞克（Baybars Orsek）认为，专业的事实核查员能够针对最危险的虚假信息，并识别新兴的 “有害叙事”。他写道，仅靠社区驱动的系统缺乏解决最有害虚假信息所需的 “一致性、客观性和专业知识”。专业事实核查员以及许多专家和研究人员，坚决否认存在偏见的说法。有人认为，事实核查员只是失去了许多保守派的信任，而曼察里斯称这种信任是被蓄意破坏的。他说：“事实核查员在很大程度上开始成为真相的仲裁者，这让有政治动机的党派人士和当权者感到不安，突然间，他们就遭到了恶意攻击。”
算法保障信任，社区笔记仍存挑战
X平台试图通过一种算法，让社区笔记在政治光谱上都能获得信任。该算法用于选择显示哪些注释，并确保它们能被不同类型的用户认为有帮助。简单来说，按照X平台的说法，这种 “桥接” 算法会选择那些通常观点相悖的志愿者都认为有帮助的注释。X平台称，通过定期内部测试证实，这样做的结果是注释在政治光谱上都能得到积极评价，一些独立研究也支持这一观点。Meta表示，其社区笔记系统将要求不同观点的人达成一致，以防止出现有偏见的评分，“就像X平台那样”。
但要达到这种广泛认可并非易事。研究表明，超过90% 的拟议社区笔记从未被采用，这意味着准确的注释可能被闲置。但X平台认为，展示更多注释会破坏只展示大多数用户认为有帮助的注释这一目标，进而降低用户对系统的信任。
Meta规则调整，“坏内容”把控引担忧
即便事实核查员离去，Meta仍将雇佣数千名版主，他们每天会删除数百万条违反平台规则的内容，如图形暴力和儿童性剥削材料等。但Meta正在放宽对一些政治敏感话题的规则，如性别和移民问题。马克·扎克伯格承认，这些旨在降低审查风险的改变，意味着 “将会减少对不良内容的拦截”。一些专家认为，这是Meta此次宣布中最令人担忧的部分。Meta监督委员会联合主席向BBC表示，扎克伯格的做法存在 “巨大问题”。
那么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？目前，Meta应对虚假信息的新计划细节仍十分匮乏。从原则上讲，一些专家认为社区笔记系统可能会有所帮助，但许多人也觉得它们不应完全取代事实核查员。谢菲尔德大学的汤姆·斯塔福德（Tom Stafford）教授写道，社区笔记是一种 “从根本上合理的方法”，但平台仍然需要专业的事实核查员。他认为：“众包可以是信息审核系统的一个有用组成部分，但不应是唯一的组成部分。”
